眼下的这个世界,仿佛只要拥有足够多金钱,不愁买不到你想要的东西。所不同的是,有的可以冠冕堂皇地买,有的则要兜一些圈子,再兜一些圈子,七兜八转,终归还是可以如愿以偿。
然而,也还是有一些金钱买不到的东西。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值钱,但你就是买不到。有人拟了一份清单,现照录如下:
钱可以买到房子,但买不到家;
钱可以买到床,但买不到睡眠;
钱可以买到珠宝,但买不到美;
钱可以买到药品,但买不到健康;
钱可以买到美食,但买不到食欲;
钱可以买到娱乐,但买不到快乐;
钱可以买到书籍,但买不到智慧;
钱可以买到虚名,但买不到实学;
钱可以买到地位,但买不到尊重;
钱可以买到伙伴,但买不到友谊;
钱可以买到权势,但买不到威望;
钱可以买到服从,但买不到忠诚;
钱可以买到躯壳,但买不到灵魂。
与时下那些出手阔绰的土豪相比,古代文人的消费似乎更洒脱也更文化一些。你看李白,尽管他囊中羞涩,却牛得很,可以“且就洞庭赊月色,将船买酒白云边。”你再看,那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是多么富有,又多么慷慨和善解人意,它连一两银子都不要,就将满湖妙曼的月色“赊”给了诗人。于是,李白便揣着月白的“银子”,趁兴泛舟,直向白云缭绕的对岸酒垆驶去……
吾辈没有李白的诗才,更无李白的浪漫与超然,但是,俊文虽不富裕,却也曾向往那些美好的事物,譬如江上清风,山间明月;又譬如大漠落日,雪中烹茶。
其实,许多美好的东西并不遥远,它们往往就静待在我们的身旁,就像寒冬里的一杯热茶或咖啡,你只需伸伸手,便可握在掌中了,即使不喝也喜欢。怪只怪我们贪欲太强,奔跑得太快,不能够像诗人李白那样,让自己的脚步慢一些,面对着一湖的好月色如醉如痴。
说到慢,我想起朋友郑孝和。此君守着青山,心无二念,种茶,品茶,论茶,卖茶,心平气静地在大山深处过着慢生活。那天我在慢庄见到他,他说,人不能跑得太快,快了,就像一阵疾风,连个脚印都留不下来。他又说自己现在在经营“慢点”,要让越来越多的人接受慢生活的理念,品味慢生活的妙处。郑君说话的语速也慢,就如同这冬天里秋浦河的水,微波不兴,慢慢悠悠地流淌着,但却别有深意。
郑君知道我好茶,尤好“雾里青”,就领着我沿着李白曾五次游历的秋浦河上了仙寓山。一路上,我们的步子是慢的,边走边扯些闲话,累了,就坐在散布于茶田里的石头上歇一歇,并不急于赶路。我知道天下的路是走不完的,与其疾走狂奔,磕磕绊绊,倒不如神闲气定,缓步而行,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段路,走成一首平平仄仄的诗,一曲徐徐缓缓的信天游。当我们接近天堂时,因为不得不丢弃的东西并不多,或许会坦然一些。
那天,江南的阳光出奇的暄和。因为走得慢,爬上五百多米的山顶我大气未喘一口,抽去一尺多长韧带的右腿也并未打懹。还是因为慢,我在山道旁的一块黑石上发现了一撮雪。我把它托在掌心,看着它化作几颗晶莹的水珠,在温热的掌心滚来滚去。那撮雪,是高海拔对我的馈赠,我以温热的掌心将其慢慢融化,于是,那雪中便有了我的体温与感念。事后想,若在五年、十年之前,我是没有那份耐心的。一个能够掌心化雪的人,他的心力必是安定与强大的。
随着山势的增高,雪也越来越多。那些雪,我的掌心是化不完的,但静默的大地却可以。大地将仙寓山的雪静静地托在掌心里,化成叮咚的泉水,苍润的石苔,弥漫的云雾,和云雾里青青的茶田。面对此情此景,俊文也模仿一次李白:
且就仙寓赊白雪
将文买茶雾里青
知我者郑君,当我们还在崎岖的山路上蜗行,他已让人在山顶上烹雪煮茶了。火是从山野拾得的松枝火,炉子是那种红泥小火炉,那茶呢,自然是我偏爱的雾里青了。
也许你会说我转文。是的,转文又何妨!茶是什么?你可以说它是一种草木,对,草木。但它却是一种浸润了文化气息的草木。闲拾枯柴煮野茶,每于冻壑种梅花。那茶,那梅,已非原来的茶与梅,它们具有了文化精神与情操。就说当下吧,那红红的炉火,那皑皑白雪,还有那云雾缭绕的青青茶山,你若置身斯境,一盏热茶在手,想必也会从中品出茶之真味,说不定还会衍生出“买得青山好种茶”之美念呢。